歲月變遷蘊含溫情
來源:濰坊晚報 發(fā)布時間:2023-01-28 11:05:53
“吉興”號老畫店影壁。
古樸溫暖的畫鄉(xiāng)家園蘊含著濃濃的鄉(xiāng)情。是年畫的繁忙熱鬧,也是畫師們古道熱心腸的淳樸和勤勞。走過600多年歷史滄桑,“德盛恒”和“吉興”兩座古畫店還留在村街上。改革開放后,外地畫販客商又在楊家埠找到老年畫店,雖然馬車、吊鋪早已成過往,但畫鄉(xiāng)情緣仍在續(xù)寫。
影壁雕工精美 暗含畫店畫眼
影壁是楊家埠的重要建筑物。
舊時,走進黑漆大門的畫店,最先看到的就是雕工精巧的影壁墻,就是小規(guī)模的年畫“字號”里也要用盡家財垛起一座影壁來。在“同順堂”“東大順”這樣“印畫子,賺了錢,好日子過了二百年”的畫店中,影壁的底座上雕刻著出水的荷花,荷下是跳躍的鯉魚,寓意“連(蓮)年有余(魚)”。底座上方的四角雕刻著松、竹、梅、蘭四種圖案,兩邊是年畫里《博古四條屏》圖案:兩只碩大頎長的花瓶插著盛開的芍藥牡丹花,寓意“富貴(牡丹)平(瓶)安”。上方用精致的筒子瓦作出滴水的檐頭,檐頭作著花嵌,圖案或是螭虎,或是滾繡球的獅子。花嵌兩端的是“倒提杵”,荷花杵垂下來了,還雕著“福、祿、壽、喜”字樣。中間才是用大塊青磚鋪出的“海闊天空”的平整墻面。
墻面是正月十五鬧元宵掛“福字燈”的地方,各畫店把燈上的圖案畫得爭艷斗巧,畫著手牽金蟾懷里折著桂花胖娃娃的“蟾宮折桂”,娃娃玩具車上載著三只香櫞果的“連中三元(櫞)”,當然,最多的還是娃娃頭上擎著荷葉懷抱大魚的“連年有魚”。入夜燭光搖曳,照紅了村街。
影壁是用澄泥磚雕成的,價格昂貴不說,磚雕師傅們(學徒階段長達三年)雕這樣一座影壁要一年的時間。倉上村的王振東磚雕工藝精巧,遠近聞名,一座影壁的工錢是十幾石小麥。“寧蓋三間屋,不修一大門,寧修一大門,不垛一影壁”??墒牵嫷甑恼乒駛冞€是把影壁雕得花樣翻新。
有家畫店的影壁就是王振東雕的,當著畫販的面,主人把上面滾繡球的獅子卯榫似的拿下來又輕松裝上去,客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第二天,大車裝著年畫從店里拉走了??戳水嫷甑挠氨?,就知道年畫印得怎樣的好看。
影壁,年畫店中的“畫眼兒”。
望屋用于展示交易 “望子”不可忘掛
楊家埠畫店百家,“望屋”是不可少的。
“望屋”建在畫店大門的旁邊,有著前后兩個屋門,一個與畫店內宅相通,另一個開門就可以走到大街上。與這街上的門緊挨著,開了一個月洞形可以閉合的窗戶。舊時代,北方農村的房屋建筑主要是封閉式,這種“開放”型格局很少見到。
“望屋”取的是畫販們進村就能遠遠望見這里的意思。過了七月二十二財神爺的生日,畫店里開始印年畫,“望屋”挑出一縷紅綢,這叫做“望子”,夜間則用一個紅燈籠代替。而且“望”諧音“旺”,祈盼著顧客眾多,興旺發(fā)財。它現實的作用是年畫展銷室:畫販們來到畫店,不用進入內宅,就可以直接到這里選擇年畫樣張;通過前門旁邊的窗戶,夜間也可以在大街上進行交易,瀏覽“望屋”里滿掛著的紅紅綠綠的年畫樣子。
“望子”和紅燈籠還有一個古老的故事。正月十五,鬧元宵的日子,距楊家埠不遠的寒亭高廟唱燈戲,畫店放假一天,人們都去看戲了。畫店的小學徒突然想起店內的紅燈還沒掛好。那紅燈籠上可是寫著畫店的字號,看不見字號,一定得把相熟的畫販耽誤了。他急忙擠出人群離開了戲臺。回到畫店剛把紅燈籠掛好,這時,大街上傳來了人們嘈雜的驚嘆聲:戲演到半道上散了。原來在他剛離開的一剎那,年久失修的高廟墻倒塌,幾十個人被壓在墻下喪了性命。后來,村上的人就相延一種風俗,再忙也不能忘了掛“望子”,“望子”是望“子”平安歸來。
另需交待一下,到“望屋”里買“炮仗畫”,要向門板擋住的地方看,這樣的畫是藏著賣的。
臘月堂屋印畫忙 滿間炕上睡娃娃
北方人睡炕,炕在堂屋的套間里。一進臘月,印年畫忙上了,連姑娘、媳婦都點上燈火在堂屋里干起了刷顏色裁紙張的活。需要老奶奶照看的娃娃們太多,炕上擠得睡不過來,楊家埠人有辦法,盤了“滿間炕”:套間里全部被炕占起來,留了個窗似的門口,分不清外甥還是孫孫,一起從這兒爬到炕上去,有時還有鄰居家的孩子。找來村上的木匠,作兩扇半短的薄門板,沿炕邊兒挖上溝槽,隨手一拉便擋住了堂屋里的忙亂。除了能合上的拉門扇,墻壁上還有個小小的孔,叫“燈窩兒”,點了豆油的燈盞平時就放在這小孔里,一點如豆般微弱的光亮同時照明了滿間炕和堂屋。“燈窩兒”有畫,娃娃們睡熟的時候,就把卷著的畫放下來,擋住外面的燈光。
當然,畫上畫的是老奶奶最愿意看的《黃花晚節(jié)香》。
幾代畫販睡吊鋪 買賣雙方留情結
“吊鋪”是什么?
打個不準確的比方,吊鋪就是今天的“閣樓”。舊時的楊家埠畫店里,家家有這樣的“閣樓”。臘月里印畫忙,外地的畫販客人早早來到店中等待催貨了,有時店中住下了七八個客人,需要等一段時間。畫店除了酒飯招待,還得安排他們住下來。時間一長,掌柜想出了辦法,店里的屋頂是“合”字形的,在那“一”橫處架了密排的椽條,鋪了軟軟的麥草和編織細密的葦席,葦席上是家中婦女做好的新被褥,開個豎了竹梯的上攀入口,就給客人安排了舒服的住所。這樣的住所就是“吊鋪”了。
客人睡在上方,下面的伙計們生了火爐徹夜趕“貨”,熱流上升,吊鋪上暖融融,再在屋山尖頂那兒開個窗,明亮的月光融融地灑到吊鋪上,旱煙鍋上的噴云吐霧又透過窗口流出去。很短的時日里,客人們混得熟頭熟臉,躺在各自的被窩里扯開了閑篇。沒幾日,畫販們推著滿載年畫的獨輪車愉快地上了路,臨走時跟掌柜約定,明年臘月里再到店里來。有的畫販客人幾代人都睡過同一畫店的吊鋪。月光灑到吊鋪上的情景,成為幾代人心靈上揮之不去的“畫鄉(xiāng)”情結。
這情結走過了一百年,還留在販年畫人的心頭上。改革開放后,楊家埠的畫店重新興盛,濟寧市魚臺縣一個名叫任玉忠的畫販又來到楊家埠,幾經輾轉尋問,才找到了老畫店新開張的門頭房,他的爺爺和父親都在這家畫店的吊鋪上睡過。
時過境遷,主人要送他去酒店住宿。路上,魚臺的客人突然問道:“家里的吊鋪還有嗎?”
“你還是推著木輪車來的嗎?”
兩人開懷大笑。
吊鋪成為了過去的故事,濃濃的鄉(xiāng)情卻依然留在人間。
本期圖片由孫兆穎提供
責任編輯:邢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