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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濰坊新聞網(wǎng) 發(fā)布時間:2024-02-23 11:11:10
額爾古納河的孤獨(dú)之旅
◎楊明明
陽光氤氳中,打開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歲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們給看老了”,撲面而來的歲月氣息,憂傷,又厚重,是歷經(jīng)歲月滄桑生命純熟后的一聲嘆息與清明。
這本書描述了我國東北少數(shù)民族鄂溫克人的生活狀態(tài)和他們的百年滄桑。小說以一位年屆九旬的最后一位部落酋長女人的口吻,講述了一段段被悲歡離合和愛恨情仇浸潤的人生。慢讀,細(xì)品,及至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離開人世,我腦海中慢慢浮現(xiàn)出了另一本書——《百年孤獨(dú)》。時光歷程同樣是百年,生活領(lǐng)域同樣的由繁盛走向衰敗,人同樣的乖僻張揚(yáng)又善良熱忱,各色的親情、愛情、友情,既濃烈若火,又經(jīng)受不住命運(yùn)齒輪的轉(zhuǎn)動,在現(xiàn)實(shí)與魔幻中逐一消逝,卻迸發(fā)出耀目的光彩。《百年孤獨(dú)》中,馬孔多小鎮(zhèn)見證了布恩迪亞家族七代人的興衰。在遲子建筆下,額爾古納河親歷了中國最后一個游獵民族——鄂溫克族五代人的愛與孤獨(dú)。
“我”的父親林克和母親達(dá)瑪拉是對恩愛夫妻。他們的日子自在又甜蜜。或許,這樣的甜蜜讓上天都生嫉,父親在一個暴雨天被雷電劈死了。他的猝然離世讓母親的世界轟然倒塌,愛笑、愛穿裙子的母親很快就“呈現(xiàn)出了寒冬的氣象”,頭發(fā)白了很多。而這場意外卻讓父親的哥哥尼都薩滿脫胎換骨了,原本不修邊幅、沉默寡言的他開始每天衣著靚麗、精神抖擻。原來,他癡戀母親多年,鑒于兄弟情誼,他一直把這份情感深埋心底。父親死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母親了。他用兩年的時間,悄悄地用美麗的山雞毛親手縫制了一條無與倫比的羽毛裙子,送給了她。原本對他十分抗拒的母親終于被征服了。但是,按照氏族的習(xí)俗,“弟弟去世后,哥哥是不能娶弟媳為妻的”,所有的人都對他們的情感充滿了敵意。痛苦掙扎之后,他們不得不親手熄掉了心底簇燃的愛情火焰。無盡的壓抑,讓尼都薩滿變得生機(jī)全無,讓母親變得顛倒瘋狂,他們此后余生,只得與孤寂相伴。
“我”的姑姑伊芙琳是個勤勞、爽朗的女性。她不喜歡懦弱的男人,命運(yùn)卻偏偏讓她嫁給了坤德——一個在她面前無精打采的男人。后來,她才得知坤德的萎靡是因?yàn)樵谡J(rèn)識自己之前,他早已愛上了另一個姑娘。強(qiáng)烈的自尊讓她惱羞成怒,此后她對坤德充滿恨意,與之形同陌路。她這樣的強(qiáng)勢也毀掉了兒子的一生。她的兒子金德喜歡妮浩,但是妮浩喜歡“我”的弟弟魯尼,并嫁給了他。伊芙琳便自作主張硬逼著金德娶歪嘴巴女孩杰芙琳娜,他奮力反抗:“我金德就是一輩子不娶女人,也不跟那個歪嘴姑娘住在一座希楞柱里,如果真那樣的話,還不如讓我住在墳?zāi)估铮?rdquo;伊芙琳毫不示弱,冷笑一聲:“那你就住進(jìn)墳?zāi)怪邪桑?rdquo;一語成讖,大婚之日,金德很周到地給每一個人敬了一碗酒,然后就找到一棵風(fēng)干的松樹,上吊自殺了。金德的死亡,讓伊芙琳原本就沒多少亮色的人生徹底墮入黑暗,天性的善良被仇恨蒙蔽,她變得尖酸刻薄,人人生厭。是啊,“人置身在那樣的黑夜里,也就成了黑夜”。生性要強(qiáng)的她,一生都是孤獨(dú)的。
比起伊芙琳,“我”是幸運(yùn)的,我遇到的男子不光頗具男性氣概,還對“我”情根深種。“我”的第一任丈夫是拉吉達(dá),因?yàn)?ldquo;我”需要照顧瘋癲的母親,他便甘愿入贅到“我”的烏力楞。他的相貌和性情都很像父親,瘦卻骨骼強(qiáng)健,眉毛濃黑,眼睛仿佛籠罩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他愛開玩笑,會在夏天把花瓢蟲塞進(jìn)“我”的褲腰,冬天把雪團(tuán)塞入“我”的脖子,帶給“我”無盡的歡笑。“我”們生了兩個兒子,就在滿心期待著第三個孩子出世時,快樂的拉吉達(dá)卻因?yàn)橐粓鲆馔庥肋h(yuǎn)地離開了“我”。為了尋找迷失在風(fēng)雪中的馴鹿,連日奔波的拉吉達(dá)不小心在馬背上睡著,在夢中被活活凍死了。“我”腹中的孩子也因此夭折。“那個冬天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漫無邊際的長夜。即使在晴朗的白天,我仍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寒風(fēng)陣陣,孤寂無邊。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瓦羅加,他是一個氏族的酋長,腦后束著長發(fā),面頰有幾道月牙形的溝痕,目光又溫和又憂郁,“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感覺有一股風(fēng)鉆進(jìn)了心底,身上暖融融的,很想哭”。而他也被“我”清澈的眼神所打動。很快,他就向“我”求婚了,“我”竟幸福地暈厥了過去。一生能得遇兩次“真愛”,這是命運(yùn)優(yōu)厚的眷顧。“我”們生了一個女兒,名叫達(dá)吉雅娜。比起與拉吉達(dá)的激情,“我”們更多的是溫情,“細(xì)水長流”或許是有道理的,瓦羅加陪“我”走過了一段靜謐又漫長的歲月。在達(dá)吉雅娜28歲這年,他為了保護(hù)電影放映員和馬糞包,被母熊揭開了腦殼。“我”們這個民族的最后一位酋長,就這樣走了。“我想瓦羅加想得心疼,當(dāng)我用手撫摩心口的時候,突然覺得我的胸脯已經(jīng)變成了一塊堅(jiān)硬的巖石”,無望的孤寂會讓人心變?yōu)閳?jiān)石嗎?
不會。
“生命中所有的燦爛,終究都是用寂寞償還。人生終將是一場單人的旅行,孤獨(dú)之前是迷茫,孤獨(dú)之后是成長”,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dú)》中如是說。
歲月的記憶“就像天上的太陽和月亮,照耀著我們留在額爾古納河右岸的路——那些被世人稱為‘鄂溫克小道’的,由我們的腳和馴鹿那梅花般的足跡踏出的一條條小路”,遲子建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這樣說。
這條路,有死亡,有淚水,有缺憾,有孤獨(dú),卻不乏歡笑和溫暖,記憶和永恒。
責(zé)任編輯:平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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