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春天

◎趙公友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感覺小時候，母親教我的數(shù)九節(jié)氣歌僅僅是一個與時令相合的朗朗上口的歌訣而已，從沒有引我去深入地思考過。當(dāng)我再念叨著這首歌訣教給我的兒子的時候，我的心靈深處似乎觸摸到了歌訣中所蘊含的人們對春天的渴慕與期盼。

　　今年立春早，是在龍年春節(jié)前。冬日的嚴寒漸逝，終是抵擋不住北進的暄風(fēng)，讓身體感官觸到了初春絲絲氣息的萌動。孩童們摔向空中的爆竹“叭叭”的聲響，不時隔窗傳來。

　　我在家中無所事事，便獨自一個人出門，信步去了經(jīng)常休閑散步的大于河濕地公園。心想，春天快到了，去尋覓一點春的蛛絲馬跡，以慰自己向往春天的心靈。

　　蜿蜒的景觀小道，一會兒在岸上斗折，一會兒又伸向濕地的中央。芳草未綠，景象凄凄。正彳亍行進間，一簇“金英翠萼帶春寒”的迎春花映入了眼簾。只見它隨風(fēng)微拂，生情顧盼，搖曳成景。它泛著青色的藤蔓，如一瀑春姑娘的秀發(fā)，綴滿了小喇叭似的金黃色的花朵，以自己的尊貴和新生，當(dāng)然不是為了專門迎接我，而是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機無限的勃勃春天。

　　人隨境遷，心隨景變。出門時郁悶的心情，因偶遇迎春花而變得愉悅。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洋溢著滿滿的泥土的芬芳，微風(fēng)裹挾，款款而來，沁人心脾，讓我頓感神清氣爽，滿身愜意。假以時日，大于河濕地里小至苦菜花，大到杏花、梨花、櫻花等花仙子們，必將以熱烈的姿態(tài)加入迎春的行列。那時，會吸引著群蜂“薈萃”，蝶舞翩翩，“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景象會呈現(xiàn)在踏春的人們面前，以展風(fēng)采。

　　來到大于河濕地，從暮春到深秋，荷是水灣河岔里的主角，也是大于河引以為榮的天堂。在大于河濕地公園里，隨著河道的蜿蜒，布滿了若干大大小小的荷塘。此時的荷塘里，古銅色的荷葉還在頑強支撐于薄薄的冰面。天很藍，冰很潔，萬籟俱寂。微風(fēng)拂面，雖有些微涼，但少了絲絲的徹骨之寒。眼前荷塘里別具特色的枯荷，驚呆了尋覓春天訊息的我，只見眼前荷塘的荷，呈現(xiàn)出一幅似曾相識的畫面。我極力地在腦海中搜索著……對，恰似齊白石的《枯荷》圖。從荷塘凋零的景象，仍能想像出夏日荷葉田田、臨風(fēng)搖曳的畫面。眼前的荷塘，水平如鏡，設(shè)色淡雅，干枯的蓮蓬高高挑起，枯葉上凸出著鐵筋，似乎用筆勾勒一般，倒影水中，似筆墨凝重沉厚，那真是：不染污泥邁眾芳，休嫌荷葉太無光。冬來猶有殘葉骨，留著年年紙上香。一幅齊白石的殘荷圖，在冬日的背景里，得到了另一種詮釋。

　　正當(dāng)我沉浸在畫中自我陶醉時，一塊落水的石塊打破了瞬時的寧靜，水的漣漪輕蕩出了冰面。原來是一個跟父母出來游玩的小朋友對荷塘里的薄冰好奇，便拿起石塊投于其上，瞬時打破了荷塘的寧靜。孩子的父母朝我歉意地點了點頭。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傳統(tǒng)，我報以春風(fēng)般的微笑回之，心底豁然。

　　因為冰薄，透過河面冰凌留下的空隙，除了看到水下縱橫交錯的荷梗，偶爾還會看到小群的“麥穗子”魚兒愜意地游過。“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江南，是鴨子先感知了春天的信息。身處北方的濰坊，大于河水中這些精靈的魚兒，應(yīng)是最先感知春天訊息的使者了。

　　大于河濕地最多的樹種當(dāng)然是柳樹了。從柳樹婆娑的姿態(tài)里，可以窺見柳樹已是度過了中年。柳樹的景致，總讓人想起“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這些耳熟能詳?shù)脑娋?。雖然眼前的柳樹還顯著些許干枯的顏色，沒有生發(fā)出令人心怡的鵝黃綠。落寞自然是有的，但對春天的向往，心情更急切了。

　　都說萬物皆有靈，我捫心自問：在這初春的日子里，已經(jīng)到來的春風(fēng)可有向往？即將融去的冰可有戀情？即將消失的殘雪可有記憶？后來讀《莊子》時，看到了“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便恍然悟之了。

　　踏青尋春，莫負春光的情意。走累了，我坐在小徑旁的聯(lián)椅上休憩，瞇上眼睛，憧憬著龍年大于河濕地的春天：溫柔的春風(fēng)撲面，馥郁的次第花開，兩岸的滿目蔥綠，林間的柳笛聲聲，枝梢的翠鳥鳴鳴……一幅超越時空的美景，在我的想象里徐徐拉開：化成一條小魚，暢游在清澈的河水里；化成一只蝴蝶，翩翩在百花叢中；化成一只小鳥，穿梭在翠綠的柳林里；或直接化成一粒泥土，芬芳在春天的氣息里。

　　我幻想著暮春里尋荷塘一隅，一頂遮陽傘下，置一盞茶，手持一根釣竿，把閑情懸于釣鉤，垂釣一池春水。趙州禪師“吃茶去”的禪理雖悟之不及，但可以白天垂釣水中悠悠白云，夜晚垂釣深邃夜空掉落的繁星。

　　忙而有度，閑而有趣，在平淡瑣碎的日子里，不是生活有意思，而是要過有意思的生活。給自己放個假，以春風(fēng)當(dāng)車，乘勢而上，不僅心中有詩意，還要腳下有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