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于《濰縣志稿》的了心和尚畫像。
清順治三年,衡王府邸遭查抄籍沒。同年,別畫湖畔南行十余里的辛莊矗立起一座“彌陀院”,寺院由一青年所建,建成,青年即落發(fā)為僧,自號“了心和尚”,其身份為衡藩后裔。了心與明崇禎朝僉都御使張爾忠子侄輩過從密切。
湖畔以南建寺隱居
青年或為衡藩后裔
衡王就藩,在青州傳世六代七王140余年,忽有一天,虎視眈眈于山海關外的八旗鐵騎,摧枯拉朽,踐踏上了大明王朝的龍庭。末代衡王朱由棷只得以淚洗面投降清朝。一統天下尚未穩(wěn)固的愛新覺羅氏皇族,豈能容得這樣的心頭之患?清順治三年(1646),以“莫須有”罪名將朱由棷押往北京處死,查抄籍沒衡王府邸,忽喇喇大廈傾倒,家人四散逃往,如鳥獸散。
扶搖大風,波及青萍之末。就在同一年,由別畫湖畔南行十余里,有村名“辛莊”,矗立起一座頗有氣勢的“彌陀院”。佛殿7間,殿上木佛,以檀香木鐫成,遠近香氣馥郁。一位流寓至此的青年自出“橐(tuó)金”興建,寺院建成,即落發(fā)為僧,自號“了心和尚”。
了心和尚,《濰縣志稿·人物·釋道》有傳,記為和尚能書善詩,一揮而就,寫下大雄寶殿匾額,且自撰自書了兩側長聯:覺海澄,何方非樂邦妙土?靈臺靜,此處即玉沼瓊林,云云。參透聯中禪機,也許主人是要在此了心方外,終老此生了。是何方富家子弟看破紅塵,遁入空門與青燈古佛相伴?
奇怪的事情還在后面,這和尚時而放聲悲歌,時而佯狂長嘆,歌哭無常。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一位年輕尼僧與其挑燈對飲。酒到酣時,兩人情不能禁,相互抱頭大哭,嗚咽之音,聲傳四鄰,引來了鄉(xiāng)人詰問。窘急之下,和尚才被迫道出實情,與這一尼僧是親兄妹,衡藩后裔,隱姓埋名流落至此。一片面面相覷的感嘆稀噓中,人們想起了倚湖而建的衡府花園,既是王府后裔,僧、尼二人肯定是知道花園的。
亡命天涯,何以為家?凄風苦雨,急不擇路?;▓@也許早已片瓦無存,但水勢浩淼的別畫湖是無法查抄而去的?;蚴翘J花深處結庵,或在湖畔小村筑屋,成為了他們設想中的棲身遁世之所。
南來使者自縊身亡 和尚無奈心了
和尚自號“了心”,可真的心了嗎?他關起寺院山門,摒絕世俗,不與凡夫俗子往來。歌哭無常中,白眼視向蕓蕓眾生。只有在與明朝遺臣張爾忠子侄輩的密切過從中,才露出王府后裔的真性情。
張爾忠,明崇禎朝僉都御使,受到明崇禎皇帝“平臺詔對”后,升任陜西巡撫。致仕后返回濰縣,適逢清兵大舉穴攻濰縣城,雖疾沉在床,毅然讓人把自己抬上城頭,臥當矢石,率眾與清兵展開了浴血奮戰(zhàn)。張姓世居濰縣常疃莊,距彌陀寺院僅幾里之遙。同氣相投,和尚與其子侄輩詩酒唱和,過往甚密。在贈予張爾忠侄子張愨的詩篇中,寫下過“牡丹天香,不與桃李濃華”的詞句,仍以“金枝玉葉”自鳴不凡的心態(tài)互為勉勵。不難看出,他在遁入佛門的冷酷寂寞中,等待著別畫湖畔那一片王家園林的繁華恢復。
哪里知道,作為明朝遺民的張家正在自顧不暇。順治皇帝在北京登基,大清朝開國,逃往江南的明朝遺老遺少,擁戴福王朱由崧為弘光帝,組建起南明小朝廷,茍延殘喘。
國難思良臣,派出使臣持詔書秘密來濰,起用張爾忠反清復明。豈料,張爾忠已忠魂遠去,駕鶴西歸。使臣深知弘光帝及權臣馬士英輩奸詐多疑,怕遭“欺君之罪”,且一路清兵嚴加盤查,返回路途之中生少死多。生死兩難之際,將詔書藏于村中關帝廟匾額之后,在廟中自縊身亡。后在兒童掏家雀時,詔書被發(fā)現,仇家借機報復告發(fā)。私通偽朝,張氏一門,一下掉進了滅頂之災的密布羅網中,正心急惶惶地撕擄著這場無頭官司,哪里還顧得上“牡丹天香”的身世?
和尚的未了之心,永遠沒有了希望。直至他故去化為了一張畫像。
彌陀院確實存有著了心和尚的一幅畫像,為掖縣人姜璠所繪。畫上“一老僧露頂,眇左目。披袈裟趺坐一天然木榻上,旁有一缽一杖,即師遺像也。”不管人世間怎樣地掙扎等待,歷史自有其前進的規(guī)律。多少年之后,連別畫湖也出現了消失的說法。時耶,命耶,運耶?“了心和尚”地下有知,再與以兄妹相稱的那位尼僧挑燈對飲,該發(fā)出怎樣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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